作者简介：米奇·伯格曼(Mickey Bergman)是全球影响力(Global Reach)的首席执行官,该组织是一家非营利性机构,旨在帮助被绑架或非法拘留在国外的美国人免费返回家园。他是《在阴影中:为在国外被捕的美国人争取自由的高风险谈判的真实故事》一书的作者。

  8月29日,人质赫什·戈德堡·波林的母亲雷切尔·戈德堡在以色列加沙地带边境附近的集会上。Amir Levy/Getty Images

  一年前的2023年10月7日，震惊全球的恐怖事件已逝去了整整一年。然而，我们一定要承认，迄今为止，为解救加沙地带被扣押的101名人质（这中间还包括4名美国公民）所采取的种种努力并未取得很明显的成效。尽管拜登经过数月的外交斡旋，试图说服以色列和哈马斯达成停火协议并交换俘虏，但双方依然僵持不下，未能实现停火。而以色列方面的营救行动也收效甚微。以色列军方在上周日的声明中表示，在最近的军事行动中，部队发现了六名被绑架的人质，然而他们均已遇害，这中间还包括美国和以色列双重国籍的赫尔什·戈德堡·波林。他曾是人质折磨的受害者之一，其父母在上个月的美国全国代表大会上曾为儿子发声。戈德堡·波林和其他无辜者的死，令人痛心，他们的生命本不该如此结束。

  对这起事件关注的任何人应当明白两点：首先，加沙地带的哈马斯及其领导人叶海亚·辛瓦尔对人质的持续苦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其次，以色列总理本杰明·内塔尼亚胡有能力确保人质获释，但他一再选择搁置这一决策。

  自去年12月以来，国际上曾多次建议通过以色列释放更多巴勒斯坦囚犯以换取哈马斯释放人质的方式来达成协议，这一提议基于停火并通过外交途径结束战争的前提。然而，这可能是唯一能确保加沙地带所有人质获释的方案。

  辛瓦尔不会轻易改变他在交易中的基本立场。尽管内塔尼亚胡宣称军事压力会奏效，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战争中，了解敌人是至关重要的。对辛瓦尔来说，加沙的死亡人数和随之而来的痛苦其实符合他的核心利益：这使以色列在国际上显得更为非法。虽然辛瓦尔显然会全力保护自身的生命，但他宁可战死，也不愿在没有确保战争结束的情况下释放人质。

  另一方面，内塔尼亚胡对达成人质协议的兴趣寥寥，因为这可能威胁到他的政治前途。只要加沙地带还有人质在押，他就有理由继续战争。而只要战争持续，他就能推迟面对调查委员会、提前选举及更广泛的政治清算的压力。在这场自二战以来导致单日最多犹太平民丧生的中，内塔尼亚胡身为领导者，他认为唯一能够延续自己政治生命的方式是延长战争。虽然内塔尼亚胡和拜登口头上对解救人质表示关切，但他实际是在破坏达成协议的机会。

  在整个谈判过程中，内塔尼亚胡多次提出新的条件，破坏了任何协议的可能性。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他坚持以色列继续控制加沙和埃及之间的费拉德尔菲走廊，以防止哈马斯重新获得武器。然而，以色列直到战争爆发九个月后才重新占领该走廊。以色列自己的安全部门负责人也认为，即便不向埃及派驻军队，阻止武器流入加沙也是可能的。

  在几次关键的谈判时刻，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采取了具有挑衅性的军事行动，导致谈判陷入停滞。例如，今年1月，当三阶段人质协议取得进展时，内塔尼亚胡批准了暗杀哈马斯副领导人萨利赫·阿鲁里，直接引发谈判中断。4月初，在美国、埃及和卡塔尔的调停下，人质谈判即将取得突破之际，以色列在加沙北部发动了袭击，炸死了哈马斯政治领导人伊斯梅尔·哈尼耶赫的三名儿子和四名孙子，谈判再度陷入僵局。这种模式令人不得不质疑内塔尼亚胡的真实意图。

  在过去几个月里，内塔尼亚胡曾多次在私下会晤中向拜登及其小组成员承诺达成协议，但随后又在公开场合改变立场。例如，今年5月，拜登公开提及他与内塔尼亚胡达成的协议，但内塔尼亚胡却公开否认。就在上周，内塔尼亚胡与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进行了三小时的会晤后，这样的一种情况再次重演。

  作为一名长期参与人质谈判的观察者，我能告诉你，当双方存在分歧但希望谈判取得成功时，谈判者通常会在公开言论中强调共同点。然而，如果你希望谈判失败，你就会在公开场合强调分歧。内塔尼亚胡只谈论分歧，这一事实很难忽视。

  从外界看来，局势似乎陷入了僵局。然而，事情并非毫无转机。拜登总统或许应该暂时搁置全面达成人质协议的努力，转而集中精力解救被关押在加沙的四名美国公民（另有四名美国人在10月7日被绑架，但已被证实死亡）。他需要迅速采取行动，以避免这一些人质因内塔尼亚胡的自私政策而丧命。保护美国公民的安全是任何美国总统的首要责任。拜登若能够先达成一项规模较小的协议，这不仅符合他的职责，也可能为推动双方达成更广泛的协议奠定基础。

  暂时搁置以色列人质问题，达成一个规模较小的协议，虽然可能会让人感到痛苦，但在当前的困境中，这是一个可行的策略。我与许多以色列人质的家属保持联系——他们在过去的一年里承受了很难来想象的痛苦。作为以色列公民，我对六名人质遇害的消息感到无比震惊。

  美国将哈马斯列为恐怖组织，并在涉及美国公民时奉行绝不妥协的政策，因此任何涉及哈马斯的谈判都必须是间接进行的。目前，正是通过卡塔尔和埃及的调解，才得以维持这些谈判渠道。而建立沟通渠道往往是谈判中最困难的部分，而在这个案例中，这一障碍已经被克服。

  对于交易的具体条款，白宫可能会考虑为了营救美国人，可以向哈马斯提供什么。毕竟，美国既无法停止这场战争，也没有掌握任何哈马斯囚犯可拿来交换。在这种情况下，情商就显得很重要。事实上，这种交易并不是美国直接向哈马斯提供什么，尽管对加沙地带巴勒斯坦人的人道主义援助可当作谈判的一部分。更关键的是，这场交易的核心在于，哈马斯能够从与美国达成协议中获得哪些战略收益。

  从哈马斯的角度来看，达成协议可能会加剧以色列与美国之间的紧张关系，从而逐步推动哈马斯的利益。此外，这也可能揭露内塔尼亚胡在谈判中的阻挠行为。需要指出的是，被关押在加沙的四名美国人同时也是以色列公民。释放他们可能会对内塔尼亚胡产生不利影响，突显出拜登总统为营救人质所付出的努力甚至超过了以色列领导人的意愿。

  当然，拜登的政治对手可能会将这一举措描绘为在美国总统大选前的敏感时刻对以色列的背叛。然而，经过近一年的外交努力，拜登政府完全有理由为其优先保护美国公民生命安全的行动辩护。还有一种选择是等到大选之后再采取行动，届时总统任期即将结束，这一问题的政治敏感性也会降低。

  这笔交易的最重要结果是释放人质——四名被囚禁近一年的美国公民将重返家园。然而，达成这一协议，甚至只是表现出有达成协议的可信前景，都可能迫使内塔尼亚胡接受更广泛的人质交换框架。

  简单来说，如果拜登绕过内塔尼亚胡，确保人质获释，而内塔尼亚胡在一旁袖手旁观，这在政治上可能不可行。以色列国内的民众压力将会非常巨大。

  拜登在其整个政治生涯中一直是以色列的朋友，他并不倾向于公开表现出紧张和分歧。但通过单独达成协议以确保美国公民的获释，并不会破坏与以色列的关系。相反，这将明确传达一个信息：美国的利益不可轻易屈从于任何外国势力，即使是最亲密的盟友。